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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艺人丨吕小提:人生自是有琴痴
作者:半颗糖 2016-04-06 分类:娱乐   明星 标签: 家庭布置  生活 

这位生物学硕士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开始制琴。在正式做琴前,他足足削了三年木头。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谈恋爱。只在崂山上K歌,还是美声。“除了琴什么也不想,很平静,悲伤快乐都没有”。



吕小提是个长得很高很薄,面相有点怪的北方人,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他说话时声音里几乎没什么情感色彩,说到一些知识点会话多,但也绝不会滔滔不绝。

吕小提当然不是他的本名。四年前他从单位辞职,搬到崂山的一个村庄里开始专心制琴,并给自己取了现在这个名字,要把余生全部和小提琴联系在一起。

他的工作室是青岛典型老房子中临街的一间,月租350元,很破的五六平方米。小小的一个工作台,一张沙发,头顶是上个租客搭的床板。床板下依次挂着他制作好的小提琴,它们鲜艳优雅,是这个灰暗空间里的“皇后”。红漆剥落的地板上都是木屑。他正在制作他的第十四把琴,是2/4分数琴,儿童用的。从崂山村子里搬到这儿,四个多月里几乎没人进来过,他打算不租了。

门口没有牌子,他挂了个小提琴面板,广告的意味非常不明显。莱芜一路在老城区,街道是很美的,工作室旁边有两棵梧桐树。说起古典诗歌中的梧桐,吕小提说,那其实是泡桐,真正的梧桐树是绿皮的,“梧桐树要是这样的,你想凤凰还会落在上面吗”。

这个生物学学士、微生物学硕士,开始全心制作小提琴已有四年,虽然到现在还一把没卖出去,但名气已经传开了。同时传开的还有他的师父胡增援——一位从十年前开始制作小提琴的60岁中医师,也是一位奇人,现在他的琴价位基本在十几万元。

吕小提住的地方离工作室很近,经过杜仲、凌霄花、柿子树等花和树——吕小提都挨个指点出来。住处也是老房子,墙是鸭蛋青色,外面是绿树和红屋顶。不能洗澡,厨房和洗手间都是公用的。睡觉的床就紧挨着水龙头。两三把小提琴摆在积满了灰尘的衣橱里,靠窗的位置是个矮桌做的工作台,因为光线对于制琴非常重要。不过桌子太矮,也因为使力方便,他都是蹲着跪着干活。

他的生活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房间里唯一有当下感的东西是一小瓶雀巢咖啡粉,还是当色素调漆用的。吃的经常是饼子和虾酱。但他在“知识”上却是别人讲究不来的,比如他会一边吃葡萄,一边说葡萄里含有白藜芦醇和多酚,都能抗氧化、延缓衰老,并建议别人吃葡萄时也把葡萄皮和葡萄籽一起吃掉。

每周他会去崂山山顶取泉水,天刚亮出发,中午时能回来。30多斤的水背回家,大概能喝一个星期。喝完了他会再去。泉水非常清澈甘甜。他说这水里有很多小分子团,容易进入细胞,72小时后,小分子团会变成大分子,就不易进入细胞了。

“制作小提琴除了古典音乐方面的素养,也涉及植物、化学、机械、建筑等”,用作背板的枫木都选择进口的,他解释:“枫木生长的环境要湿润、温差低,欧洲的枫木都很好,均匀、柔软,而中国的常常不均匀,有孔或树脂,也偏硬,不好施工。”阳台上堆着一些带颜色的瓶瓶罐罐,那是他自己调的漆。

吕小提每天早晨五点起床,两点一线地开始制琴。他不知道咖啡一杯多少钱,不知道青旅里面是什么样子,不抽烟不喝酒,也从来没谈过恋爱。为什么不谈恋爱,他说是因为没钱。反驳他说其实不妨碍的,但他说那是坑蒙拐骗,是新闻里的罪犯才做得到的——他说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有时他会在家里拉一段小提琴,问他会不会扰民。他说周围楼里天天有各种乐器练习的声音传出来,横笛、长笛、管、钢琴都有。有一次听到有人用长笛吹奏《我和我的祖国》,吕小提便拉起小提琴和他合奏了这一曲,他非常喜欢这首曲子的旋律。



小提琴能否3D打印出来?吕小提略一思索说,汽车可以打印出来,因为所用的材料都是人造的,但小提琴的材料主要是木头,木头曾是生命物,它的细胞分子如果能打印出来,那人也能打印出来了。

制作小提琴主要使用云杉、枫木和乌木,其中指板是质硬而昂贵的乌木,“硬才能够受力”。关于硬木,吕小提是从树木的历史讲起的——漫长的进化史里,树干的心材在死亡后,为防止虫咬、霉菌,渐渐开始沉积色素、生物酸和生物碱。沉积后,木质也变硬了,只是不容易雕刻塑形。敲击乌木发出的“金石之声”,是判断质量的关键。

枫木常常用来制作背板,“它的硬度和重量的比例好,有弹性,能撑住,既不重,又不阻碍震动”。面板带动背板震动,再带动更多的空气震动,就传出了明亮的声音。吕小提说,一把杰出的小提琴,对这块面板的树龄、纹理、健康、自然风干的时间长度都有要求。

背板要先用线锯锯出形状,非常考验人的耐心,因为要时刻保持垂直锯,“不平静就会歪了,那就废了”。面板用双幅对拼, 即把一块板劈开再从侧面粘好。要严密、结实,很多人花一年时间专练这道工序都练不好。然后再细细地刨出曲线优美的弧线来,使用的工具是戒指大小的刨子。

刨面板严格来说要立着刨,但木料极窄,很难拿捏动作。新手一般采用侧刨,比较容易上手,可结果会是“永远也刨不好”。吕小提老家有人世代做木匠,他去请教怎样立着刨,又能刨得平直,“一开始就挑战高端的”,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信心。

“框要一气呵成,要精确感觉烙铁的热凉,一停感觉就断了”,沉浸于这些工序中,吕小提经常忘了吃饭。每天两万多次呼吸,吕小提只要没在打水、吃饭,意识就一定是在小提琴上,睡梦里也常常是小提琴。他的师父有搭档,两个人还可以说说话,排遣一下。吕小提则从来不觉得做琴是枯燥的,“除了琴什么也不想,很平静,悲伤快乐都没有”。他连神也从来不走,说跟各种曲线打交道,要动脑筋。

至于工具,吕小提四年下来已积攒了很多,但还是算很少很简陋的,他想通过技术的提高减少对工具的依赖。两百多块钱一把的小铲刀,八百块的大刨子,比戒指大一点的小刨子也要一百多。类似的工具有几十种,“做工必须要好,要精准精细,不能有丝毫偏差”。他认识一个业余时间制作小提琴的软件工程师,那位工程师开始制琴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精美工具的迷恋。“琴卖掉了你会拿钱做什么”,吕小提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一套进口工具。

青岛的小提琴演奏会吕小提每场必到。开始他也欣赏音乐,后来注意力全在琴的音色和质量上了。“有的柔和舒服但没力度,比如同一个曲子,有的琴即使使劲了音色音量都够,可依然有无力感,给人使不上劲的感觉”,吕小提很善于自学,他要用这些聆听经验指导制作。



吕小提1979年生于青岛郊区莱西的一个农民家庭。

十二三岁时,收音机里播放吕思清的《梁祝》,当时他在院子里,瞬间被声音和旋律的唯美深深打动。此后他开始关注小提琴,“它可能是语文课本里提到得最多的乐器,《小音乐家杨科》《聂耳的故事》都有关小提琴的神奇”。

这些奠定了吕小提对艺术的古典理解:首先要美,令人舒服,分泌些好的激素,仅仅触动人、注重社会性的东西不能算是美的。莫扎特身上没有苦难的味道,和《梁祝》一样符合他的审美,而摄影家吕楠那些拍囚犯和摄精神病人的著名作品在他看来不是纯粹的艺术。

高中时,他发现了自己对声乐的爱好,《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晴朗的一天》……俄罗斯、泰国民歌甚至欧洲的歌剧,他不仅听,而且学了很多。音量、亮度、长度是他强调的,他的肺活量能达到5000多。买了简谱五线谱、磁带,他觉得自己的敏感度和记忆力都不错,乐理也学得很快,打算大学就考声乐。集中学了一年多,最后落后的环境还是令他放弃了这个志向。这成了他的第一大遗憾。不过对于现在制琴来说,能敏锐地发现两根弦之间的高度差,都得益于当时打下的基础。

大学时,一次体育课上他扭伤了右手腕,导致大学有一半时间处于半休学状态。再后来读研、工作,手腕也一直没有完全恢复,他觉得自己耽误了十年时间,这是第二大遗憾,也是他一心想要补回来的。“比别人多活二十年”是他的QQ签名,不了解的人以为他想长寿,其实他想以最大的勤奋来对抗流光易逝。做了四年琴,他的右手腕不仅恢复了,还比左手更健壮了。

读研期间学的是微生物,他一直不适应这门学科,“我从小连小虫子都不会碾死的,但在实验课上要杀死各种动物,有的实验要用到来自牛胚胎的试剂,那要在小牛还没出生时就把它的血液全抽出来”。这使得他在情感上觉得科学是罪恶的,与之相反,“艺术才是永恒的”。

从那时起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见琴行就进,与胡增援师父也是那时认识的,“触动了我小时候的梦想”。他曾花300块买了把劣质的小提琴,自学演奏,但已然力不从心。认识胡师父后,他经常去看他们怎么制作小提琴,一道道复杂精细的工序引起了他的兴趣。

在乐器里为何选了小提琴,吕小提说,除了小提琴在音乐表现上的丰富、制作技艺上的精确和艺术性,还有就是他“什么都喜欢小的”。他说他的同学知道,一样的东西,他总是会选小件的。



已经有一位小提琴老师订下了吕小提的一把琴。那位老师的琴坏了拿过来修,顺便带走了吕小提的第11把琴,这一带走就不打算还了——音色、质量比他原有的要好出不知多少。吕小提说,这将是他卖出的第一把琴,也许会给出个令他惊喜的价格。

坏琴已修好了:尾钉处枣木变形使得尾钉变弯、滑脱,再不修把面板撑坏了是大问题。琴码应该经常调整,调弦会使它靠前倾斜,久而久之把尾木块都压坏了。他把这把琴和自己的放到一起,能明显看出他的琴弧线流畅光滑,漆色也更漂亮。至于那把琴的音色,他摇了摇头。

“现代小提琴有300多年的历史,被誉为‘乐器皇后’,其制作本身是一门极为精致的艺术”,百度百科里说。小提琴的表现力主要在什么地方,吕小提说除了技巧丰富、音域广,更重要的在于它接近人声,是音色最舒服的乐器。“与人声相差大的,开始会觉得新奇,比如铃铛,听久了人会受不了”,他形容小提琴是“真水无香”。

曾有过一篇报道,说河南一个人能够消除小提琴的狼音,吕小提觉得有点鬼扯。“他的方案好像是延长琴的尺寸,可全世界的演奏是统一标准的,音声的位置是固定的,让演奏者全部改变演奏习惯,不太可能吧”。吕小提叹口气,“光想自己不想别人,唉,书呆子”。

小提琴制琴史上有无数的名家名琴,现在都是无价之宝。吕小提买了一张斯特拉迪瓦里1715那把琴“泰坦”的图,一张图就要一百多块。“逼真、细腻、分辨率很高,我要看它的长宽高数据、比例”。他说斯特拉迪瓦里是最卓越的制琴人,“研究多样性,追求改变,是一种创新的性格”。

他模仿这把琴,制作了一把,“把旋首做得跟大师一样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全部都是曲线,能一毫米不差吗”。以毫米计的模仿结果,他还算满意,但他没有漆成300年的古旧色。他对时下的仿旧如旧也很不理解,“后人用旧了破了的地方为什么要模仿,为什么不模仿好的地方,要以假乱真,这些琴都是有档案的”。

独立制琴师几乎全都自己动手调漆。让吕小提介绍小提琴用漆的成分,他很勉强,说两种漆可能完全没有相同成分。他的漆主要是用松节油、亚麻油和树脂混合成清漆,然后加入色素——只要有颜色的东西都可以当作色素使用,咖啡粉、茜草根、姜黄、商陆他都试过。试验的结果是咖啡粉和商陆都不好,易掉色。调好的漆摆在阳台上,阳光空气会促进氧化,让它们变稠、易干、易上色。

小提琴要上30遍漆,制作小提琴可能需要一个月,上漆需要两个月。吕小提用电饭煲给漆加热,用完还会接着用来做饭。有没有毒?他说总比生物化学课上的毒少多了。有化学基础,把几十种配方试验、加减、混合,吕小提从不拘泥于教材里的方法,“书上说100摄氏度加热5个小时,我在太阳下放置一个月行不行,最后都化开了”。



“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吕小提说真痴迷的人就算饭吃不上也要做的,那才是快乐,不做的话就会抓耳挠腮。斯特拉迪瓦里是这样,数学家华罗庚、费尔马也是这样,“里面的奥秘是无穷的,太神奇了,就一定会在里面钻研”。

毕业后做了几年食品检测工作,每天都是在重复。2012年,吕小提彻底辞了职。带着陆续买下的工具和做琴的木料,以及一本《小提琴制作艺术》,他搬到了崂山的一处偏僻小院。制琴难度极大,误差以0.1毫米计,师父也没正式收他为徒,而且小提琴全部是曲面,不精研是做不好的,他开始了每天至少投入十五六个小时的“制琴工程”。

北方的冬天很冷,第一年烧炕,他经常在干完一天的活后上山捡柴。很多树木枯死倒地,他把它们整棵扛回来就是木柴。傍晚,山上一个人都没有,经常能遇到狐狸、貂、松鼠,他会在山上唱歌——整座山都会回荡着他的美声。他从没去过KTV,只在山上K。问他怕吗,他说不刮风就不怕。第二年他换了个房子,连炕都没有,天寒地冻没有任何取暖设施,他也不以为意,“做起来就不会想这些”。现在搬回青岛,他很怀念山里的安静,而且大山上除了柴,还有野菜、槐花,都能摘回来做饭吃。长在石缝里的霞草,非常干净,他能用来做包子。做包子的整个过程他都会,包括发面。槐花开时他会摘回来很多,拌上面粉可以用电饼铛做饼。

第二年,有一天早上醒来,吕小提突然想到了一条曲线(面板上的曲线造型),对着天花板他继续完善着这条线的走向,“和大部分人做的走向不一样,但不明白的很难看出门道,首先是力学原理,同时我觉得也更好看了”。此前的两年他一直在向这方面努力,那天早上的灵光乍现得到了突破。这发生在他的第九把琴时,第十把更加完善了这条线的风格,师父见了第十把,说他“成了”。

“大多数人做一辈子都是像我第一年那种风格”,他说,“做琴需要空间思维、立体几何,非常复杂。这条线我从一开始做琴就开始想,直到现在也在天天体会,有些东西不是教会的,或者说,是教不会的”。

很多人问吕小提辞职换行的原因,他都说不可能是一个。但有一个原因格外重要,小提琴制作既能沉潜又是自由的,并让身体能长久地做同一件事,同时不必担心重复单调,因为不断会有新的发现。还有,“制琴不怕老,只要能动就能做”,他也希望像国外那些制琴家族一样,有技艺能传给下一代。



师父胡增援的店在广西路,离海边不远,从吕小提的工作室走过去,大概十分钟。窄小一个门面里,挂着几十把精工华贵的小提琴,使店里漂染着奇异的光辉。里面有块用毛笔写的仿中医门诊的“提琴门诊”匾,笔记本开着,上面是股市曲线。吕小提说他师父虽然是60岁的人,但把股市研究得很透,最低迷的时候也在赚。

吕小提来时提着一袋铁制晾衣夹,他实验过,用这种夹子垫上圆木块对夹小提琴的框,非常好用。胡增援试了一下,也夸赞不已。

胡增援曾是中国几省合办的“中医学习班”的学员,当年的老师都是各地的名医大家,四川的毕老师喜用根茎类药物,药效是一般的两倍,他也承袭了这个经验。刘镜如老先生一直在青岛行医,他但凡路上遇到了,杂言不谈,一定会请教医理上的疑惑。此外,他还做过木工,会设计图纸,拜过名师学武术,听交响乐。

2005年,胡增援陪孩子参观“青岛国际名琴展”,他被一把名为“红宝石”的斯特拉迪瓦里的名琴震撼了:小小一把琴,几百万美元,音色那么美,“中国人能不能做,我能不能做”。他开始研究起了小提琴的各个细节,立志做琴,那时周围人没有不嘲笑的。十年过去了,胡增援的琴得到了全国各地演奏者的认可,“大都拿起了放不下,放下了别处找不到这样的,又会回来”。

“好的小提琴,音色、平衡度、灵敏度、发音速度、穿透性都要到位,有的琴发声慢,弓过去了才出来声音”,胡增援说,这些都是他经常讲给吕小提听的,包括“一点事都是大事”。他让吕小提摆脱工科思维,“不是工程机械,数据一样了,密度、木纹一样吗,把流向、趋向做对才是正道”。

“像学中医”,他让吕小提阅读《黄帝内经》,至少先学一下阴阳。小提琴面板是阳,背板是阴,“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这些阴阳又在哪个位置”。胡师父说以中医的方法论指导做琴,才能让小提琴的音色也达到阴阳平衡。阴阳之说,吕小提体会了好几年,包括《三十六计》里“数中有数”“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揣摩不是一夕功,师父让读,他打算读上十遍八遍。

直到现在,吕小提都没有正式拜师,虽然他心里是实打实称呼胡增援为“师父”的。胡增援也说得痛快,“你就干吧,问我我就告诉你,如果不告诉你,一是保密,二是我不知道”。

师父的话,吕小提都记在了心里,包括“人要听得进别人的话”,包括“不孝父母的不交,对妻子孩子吝啬的不交”。



古文里有一篇《琴隐先生传》,讲一位隐居崂山的古琴演奏者,“每当桐梢月上,竹叶风来,清商一阕,直缥缈于三山之巅矣”。吕小提在崂山居住的时候,时常想起那位古人,“可能是共鸣和相惜吧,清贫和无争我也做到了”。

在正式做琴之前,吕小提足足削了三年木头。胡增援一开始怕他不坚定,也怕耽搁他,不肯教,他用了几天时间,生生把一块RWL34的瑞典粉末钢板,磨成了一把刀,甚至还把手柄处全部磨窄了,震动了师父。他的土豆丝也切得堪比厨师,丝丝缕缕、齐齐整整,“菜不会切,不可能做好琴”。

吕小提说他和师父一样,都是好奇心大,什么都想探个究竟。在青岛街上,他不断介绍着青岛的历史、花岗岩的比重、崂山华严寺的来历、海浪里怎么游泳等等。但他从来没听说过一部叫《一代宗师》的电影。他喜欢登山,讲起崂山每年都有登山者迷失在里面死掉,或悬崖上拍照失足,他很不解,“我讨厌不必要的冒险”。

这四年来,除了花积蓄,他还给伯克利大学的植物学公开课做字幕赚取生活费。他一直没中断英语学习,Kindle里除了《黄帝内经》,就是关于铁皮石斛的各种英文论文。一集公开课50分钟,他把晚上的零碎时间用来翻译,十几天翻译完,每个月能有几百块的收入。除了赚钱,翻译中还可以学习植物学,“我和师父都不是有用的才学”。吕小提的志向就是活到老学到老。

他的父亲是个农民,老实,干活卖力,邻居都喜欢找他帮忙。吕小提也继承了父亲的这些特点,他说小时候村里有个傻子,人人都欺负他,但他从不这么干。他还反复劝爱钓鱼的一个朋友,“你别钓它了,白白让它死,又不是好吃,又不能给你带来收益,让它痛苦”。他在海里游泳时曾救过一个人,“退潮时,我拖着他,越看离海边越远,我也筋疲力尽了,怕两人会一起死,我让他再坚持一会儿,去岸边喊了两个壮汉”。那人得救了,吕小提躺在沙滩上歇了很久,还有点负疚,悄悄走了。这件事他从没跟人讲过。

他的朋友不多,有一位20多年的朋友在中学当老师,“一个善良的、严肃认真的人”。吕小提不喜欢嬉笑、打闹、互相开玩笑、游戏人生的人,他和那个朋友的交往基础就是说话严肃。那个朋友也佩服吕小提,觉得他很神,有点无所不能的意思。

走在青岛青松夹道的路上,说到这些松树形态的美丽,吕小提说,“这有什么美的,上面还有枯枝呢”。这好像和他对歌者嗓音的评价一样:要亮,要圆润完美,对于沙哑低沉型的,他都觉得太有缺陷了。至于像刀郎那样的嗓音,他觉得太难受了,“听着自己的嗓子都发痒”。梅艳芳、陈百强这些同样沙哑的,歌曲又都过于消沉,他觉得不应该听。齐豫还好,他也只听过《橄榄树》,周璇,他觉得还不错就是没有共鸣音。他喜欢摄影,但格外喜欢技术方面。他说“有一个良辰佳日”的翻译很有问题,“晴朗的一天”多直接。

有人问他的理想是否是做出一把可传世的琴,吕小提说能一直做下去就是圆满,理想在于每天能进步一点,“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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