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楼下有一棵树,一到冬天,叶子 落光的时候,树下就会飘来阵阵诱人的甜香。闭着眼睛都知道,那是卖烤白薯的阿姨来了。从儿时起,数不清多少个冬天,她都在这里,用冻红的手,称量一只只甜香的白薯,从不爽约。然而,昨天经过楼下,我蓦然发现,空气中换了味道。阿姨还是原来的阿姨,可今年,她卖起了“正宗哈尔滨烤冷面”。 韶光贱,人事变,似乎很多美好的童年味道,早已消失不见。

烤白薯

小时候,卖烤白薯的,总是推着一个大铁桶做成的烤炉走街串巷。车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生白薯,桶边上挂着约斤两的小杆秤,桶里边炭火燃着,桶盖上摆满一圈儿烤好的白薯。说是烤白薯,其实一般烤的都是红薯。烤好的红薯味道又甜又香,在冬天里仿佛带着暖意钻进人的鼻子里。烤红薯一般都其貌不扬,黑一块儿花一块儿,活像个烧火丫头。有的地方甚至破了皮。但最香的,又偏偏是那破了皮的部分——烤得硬硬的薯肉,又甜又粘牙,有几分白薯干的口感。寒冬腊月里,捧一块儿热气腾腾的烤白薯,烫得直倒手,待到吃下肚,暖胃又暖心。然而,如今街边推车卖烤白薯的人,越来越少了。大抵是因为这份营生挣不得钱的缘故吧。去年在SOHO还曾见到过得推车人,不知今年还来吗? 爆米花

很多人对爆米花的记忆大概就是那震天的“咚”声吧。改革开放不久,经济开始搞活,北京的街头巷尾就出现崩爆米花的了。卖爆米花的老爷爷,把玉米豆,或大米放到铅罐里,外头加热,然后放气,出锅。一把米能崩一小盆,加点糖,又甜又脆又香。那铅罐像一门小火炮,炮口套个大布袋,放气时,口袋里一声巨响,米花撒了欢儿地冲进去,过年一般。很多孩子聚在边儿上,就爱听这响儿!后来推车卖爆米花的,都改用小锅崩,这样流动性强,见了城管好跑路。一杯玉米豆加进去,两大勺糖,哔哔啵啵地摇一气,再倒出来,就是满满一锅白白胖胖的雪花了。可惜小锅崩,就只有玉米花,没有大米花了。再后来,卖爆米花的推陈出新,要在锅里加一勺所谓的奶油。那奶油红红绿绿的,看着就瘆人,老北京街头长大的孩子,大多是不认的。 冰糖葫芦

老北京糖葫芦,那正经是要用冰糖做的。现在市面上图省事,熬糖多用白糖熬,看着是差不多的,味道却是差了三分。冰糖熬的糖浆,挂在红红的山楂上,不仅是透亮,更有一种特殊的甘蔗香,不似白糖一味的甜。冰糖的糖壳子,在后槽牙上能甜出一股爽利劲儿。小时候街边卖糖葫芦的,都是推着一辆小车,车上竖个白净的大垛子,山楂的、豆沙的、山药豆的、黑枣的,当天现蘸的糖葫芦密密层层地插满了,一色挨一色,绝不错乱。在街上一走,红红火火,漂亮极了。如今街上的糖葫芦,封在玻璃柜里,躺在不锈钢托盘上,毫无生气,据说这样图的是卫生。可是老北京人都晓得,这种糖葫芦都是统一批发来的,不知放了多久,哪里会真的干净呢? 炸鸡串

小时候最难忘的肉食,不是台湾烤肠,而是3块钱一串儿的鸡肉串。美式炸鸡和稻香村的炸鸡肉串、羊肉串,大概可以并称为北京食肉儿童的三大殿堂级童年美食。尤其好吃的是鸡肉串。刚出锅的鸡肉串,油脂还在继续发挥余热,在肉串上滋滋地冒着小泡,自己取一张粗糙的草纸,裹在竹签上拿起来,挡油。孜然粉和辣椒面摆在柜台上,想吃多少蘸多少。肉串外表炸得金黄焦香,内里的肉质却还很鲜嫩,浓浓的肉汁与渗入其中的油脂混合,每一口,都是地地道道的“肉”的味道。曾经,放了学,最盼望的就是爸爸带我去买一串鸡肉串。而如今,稻香村依然在,羊肉串和鸡肉串却早已不见踪影,馋嘴的孩子,从此只能梦魂相牵了。 切糕

12年以后,大家是谈切糕而色变。其实,老北京人眼里的切糕,完全是不一样的东西。没有燥气的果仁,没有花花绿绿的色彩。老北京的切糕,是工工整整的一块儿白玉。上下两层糯米,中间一层红枣。红白映衬,夏天的时候,一看就清爽。以前一过五一,街上推车卖切糕的人就多了起来,客人说切半斤一斤的,摊主便手起刀落,利利索索地斩下一个白白的小方块,过一过称,总是八九不离十。这份手上的准头,就让人佩服。红枣切糕食材朴素,但糯米细细的甜与红枣润泽的香,却让孩子们爱不释口。可惜,受到另一种切糕的影响,现在的街上,卖切糕的,已是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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