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写左传拾趣的过程中,经常碰上一些颇为有趣的小细节,其史实性和趣味性完全不输那些“大编制”故事,仅仅因其小而零散,无法独立成篇。因此,我采取积少成多的办法,先一小段一小段写下来,到得一定数量再汇集成一篇。这样的文字反而既有趣又易读,象将散落的珍珠串结一起,虽大小不一,却也不失其趣。——左传拾遗(5) “人尽可夫”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雍姬……谓其母曰:“父与夫孰亲?”其母曰:“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左传•桓公十五年》

祭(读ZAI,4声)仲专权,郑厉公以为患,便唆使祭仲的女婿雍纠干掉岳父。雍纠当然听老大的,于是打算借在郊外宴请祭仲的机会下手。雍纠的老婆知道这件事后,跑去跟母亲商量说:“父亲与丈夫哪个更亲呢?”她母亲说:“天下男人都可以做你的丈夫,而父亲只有一个,怎么能够相比呢?”于是雍姬告诉父亲祭仲说:“我老公放着家里的大院子不用,却打算请您老人家去农家乐吃饭,我觉得有猫腻,所以特意跟您说一声。”作为资深的政坛大佬,祭仲当然明白怎么回事儿,遂先下手为强殺了雍纠,陈尸于池塘。郑厉公眼见事败,心知自己斗不过老祭,慌忙驾车出逃。临行之前,他还不忘将雍纠的尸体弄进尾箱。急驰在逃亡的路上,郑厉公还不忘发表感慨:“雍纠啊雍纠,这种大事居然与女人共谋,真是死得活该啊你!”当年夏天,郑厉公流亡至蔡国。 这就是“人尽可夫”的来历,不过后来这个成语的用法完全不一样了,你懂的。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诗经•邶风》第19篇为“二子乘舟”,很抒情的一首诗: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这是一首送别诗,说的是兄弟俩乘舟远行,母亲于岸边送别,心中无限挂念。这首诗有特别的背景,说的是卫宣公的两个儿子争先赴死,国人伤之,故作诗以记之。

卫宣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公子伋(也是太子)是夫人夷姜所生,老二公子寿和老三公子朔是夫人宣姜所生。夷姜失宠之后自缢自亡,宣姜和公子朔遂联手构陷公子伋,图谋以公子朔取代公子伋为太子。卫宣公听信宣姜,故意派公子伋出使齐国,同时安排杀手中途截杀。老二公子寿是个厚道人,知道这一阴谋之后急忙告诉公子伋并劝他逃亡。公子伋坚持父子道义,不愿违背父亲,凛然答曰:“弃父之命,恶用子矣?有无父之国则可也。”意思是如果违背父令,哪还有父子道义可言呢,除非这世上有无父之国,否则我是不会逃亡的。公子伋这番话是否迂腐就见仁见智了,不过公子寿执意要营救这位不肯开窍的异母兄,借送行之机将他灌醉,自己拿了太子旗帜冒名前往,果然于半路被杀。公子伋酒醒之后急忙追赶,发现弟弟已死,杀手仍在,遂大呼:“你的目标是我,这人有何罪,为什么要杀他,你还是杀了我吧。”杀手见正主儿自己送上门来,当然不会客气,顺手将公子伋也杀了。公子伋既死,公子朔顺理成章成了太子,后来继位为君,是为卫惠公。 据说两兄弟死后,宣姜非常后悔,经常思念他们,因而作“二子乘舟”以表怀念。 打了再说,汇报个屁 “疆场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姑尽所备焉。事至而战,又何谒焉?”——《左传•桓公十七年》 鲁桓公十七年,鲁国与齐国在奚一带发生战事,这是边疆一带的局部战争。 齐人入侵鲁国边境时,疆吏赶紧向中央报告并请示如何处理。鲁桓公说:“边境上的事,首先是守护好自己这边的土地,同时保持戒备以防意外。平时尽量做好防备工作,有事发生时直接交战就是,无需请示。” 掌管天象的官员级别之高你想不到 “天子有日官,诸侯有日御。日官居卿以厎日,礼也。日御不失日,以授百官于朝。”——《左传•桓公十七年》 鲁桓公十七年(即公元前六九五年),这年的冬十月发生了一次日食,《春秋》记了下来,原文是“冬十月朔,日有食之。”不过问题来了,象日食这样重大的天象,正常情况下一定会记上具体的日期,这里只用“朔”表时间,不精确,《左传》因而指出:“不书日,官失之也。”认为是史官的失误。 周朝时,中央掌握天象的官叫“日官”,地方诸侯掌管天象的官叫“日御”,两者的级别都相当之高。比如日官,左传说是“居卿以厎日”,意思是日官的地位等同于六卿而专掌天象。六卿就相当于今天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了,地位高得不能再高,可见古时对天文历法工作的重视程度,完全可以用“高标准、高待遇、严要求”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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